唐以衡克制了幾秒, 伸手解開一顆襯衫的扣子，正要說什麽, 書柔就小聲提醒：“還有兩秒。”

就要綠燈了。

唐以衡有些不露痕跡的微躁，長指在方向盤上輕扣了幾下，到底還是選擇了先開車。

沿路慢慢經過一棵棵行道樹，氣氛安安靜靜。

書柔側頭靠在椅背上，看見唐以衡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色，比起之前的模樣, 好像多了幾分倦意。

她開口說話，連聲音也不自覺放低了些：“昨天……熬夜了嗎？”

唐以衡手搭在方向盤上，聞言側頭看過來一眼：“沒有。”

他開車很穩, 車速也不快。即便這樣，書柔講話還是小心翼翼的, 生怕分散他的註意力。

她有好一會兒沒說話，等車在下一個路口前停下, 才續上話題：“看起來有點沒睡好。”

唐以衡淡淡地“嗯”了一聲：“是沒睡好。”

做了很多，關於她的夢。

書柔雖然昨晚也沒怎麽睡好, 但剛才淺睡了幾分鐘，這會兒多多少少也恢覆過來了一點。

她抿了抿唇：“早知道我來開車了。”

想想也是。

唐以衡剛下飛機, 又坐地鐵回學校，肯定很疲倦。

上車的時候怎麽沒想到呢。

有點後悔。

“下次如果睡不著，”書柔想起了什麽，慢慢地說，“睡前可以喝熱牛奶, 聽點音樂，放一首節奏舒緩點的歌……”

都是網上看來的。書柔之前試過，有一點用處。

唐以衡瞇了下眼睛，神情似笑非笑：“催眠曲？”

“……”

書柔怔了一下，隨即臉就迅速紅了。

她沒忘，前十幾分鐘，兩個人還說到她在T站唱的那首歌。

唐以衡在這個時候提起催眠曲，簡直讓人懷疑，他完全沒安好心。

也是怪她自己，怎麽就把話題引到了這邊去。

書柔思索了好幾秒，艱難地開口：“你真的……錄音了嗎？”

想想還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。

唐以衡輕笑了一下：“沒錄。”

錄下來的話，大概就別想睡覺了。

書柔稍稍地松了一口氣，嘴角的弧度也舒展開一點。

果然，說錄下來當催眠曲，也是開玩笑的。

那就好。

就在這時候，她看見唐以衡朝她側過臉，嘴角蕩開半分笑意，“等你親口唱給我聽。”

“……”

足足用了好幾秒，書柔才反應過來，親口唱給他聽，這句話背後有多少意味深長。

她下意識地朝門邊坐了一點，跟唐以衡拉開些距離。渾身的感覺就好像過了電一樣。

手指也蜷著，動也不敢亂動。

“你……”她有點不確定的開口，“認真的嗎？”

這不會就是他說的……賠罪吧……

唐以衡沒答，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一下，慢慢啟動車子，朝她看過來的時候，輕輕挑了下眉。

雖然沒說話，但是神情足夠表達意思——

“你說呢？”

書柔咽了口口水：“不行……”

這會兒她仍然很不好意思，臉上熱度沒褪。

說話的聲音就有些輕，加上天生聲線溫柔，明明是在表達著不同意的態度，卻沒什麽威懾力。

反而，顯得更加嬌軟動人。

唐以衡輕輕舔了一下唇角。

那一刻，真的有種想把車開到僻靜之處的沖動。

隨即想到，在白天的馬路上談起這樣的話題，周圍車多人多，喧囂又嘈雜。

不是在逗她害羞，完全是在折磨自己。 -

下午的課在兩點半，兩人雖然不同班，不過課表上的時間是一致的。

在專教門口分別，書柔進了教室，隨手把包放進抽屜裏。

距離上課還有十幾分鐘，她剛好稍微整理一下上午的筆記。

剛打開筆記本，看了沒三四行字，徐歡就在她身邊坐下，手搭上她肩膀，笑吟吟地問：“柔柔，約會還順利嗎？”

書柔放下筆，笑了一下：“只是吃了個飯。”

“他沒親你一下啊？”

書柔想了下：“沒有。”

在車上的時候，是她親的他。

應該不算。

“也沒抱你？沒耍個流氓什麽的？”徐歡覺得有點不可思議。

“……”書柔無語了下子，“誰說見面一定要這樣呀。”

他們就純純潔潔的不行嗎。

雖然說，去吃飯的路上，她被嚇得不輕，又被調戲到毫無反擊之力。

但後來，卻不知道為什麽，唐以衡又正經了起來。言談舉止，再沒刻意逗過她。

看得出來，好像是在忍耐。

話說回來，大概是覺得餐廳裏人比較多……

書柔沒敢大意，心裏還是有點小小的忐忑。

因為，總覺得他此刻的克制和壓抑，都會在將來都爆發出來，叫人想忽視都不行。

……

“這你就不懂了吧？不是有句話叫’小別勝新婚’嘛？”徐歡說起道理來一套套的，“你跟唐同學分別三天了，又是剛在一起，怎麽想都應該摩擦出愛的火花來才對。不親一下對不起群眾。”

“……”

小別勝新婚……

書柔沒法克制自己不斷跑歪的思緒，邊反省自己，邊又拿過另一本筆記本來，隨手打著草圖。

不打算跟徐歡繼續這個話題了。

誰知道過了一會兒，徐歡卻驚叫了一聲：“媽耶！”

沒等書柔問她什麽，她就把手機遞到書柔的眼下：“這是你跟唐同學嗎？”

是QQ群聊天頁面裏的一張圖片。

徐歡沒把圖片點開來，就這麽遞給書柔的一會兒功夫，消息又刷上去七八條。

直接把那張圖片推到了最頂上，只隱隱約約露出一小部分。

看不清是什麽圖片。

而占滿屏幕的七八條消息裏，有五六條都是一連串的“啊啊啊啊啊啊啊”，剩下的全是問號。

配上“臥槽”、“媽耶”之類的感嘆詞。

書柔不明所以地在屏幕上劃了一下，把消息拉下來。

就看到了徐歡說的那張圖片。

點開來看，照片有點背光，是從下往上拍的，不過書柔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。

拍的的確是她跟唐以衡，而且，拍照的時間很近，就是今天中午那會兒。

照片裏，她輕靠著門框，唐以衡則微微低下頭看她，兩個人的手還拉在一起。

陽光在地上拉出影子，就在兩人的腳下。

書柔稍微回想了一下，應該是中午那個頻頻往回看的女生拍的，角度也很符合。

而且，她依稀也看到那個女生手裏拿著手機。

不過，當時的註意力大半都在唐以衡身上，這會兒回想，也不是太確定。

書柔抿了抿唇，手指在屏幕上點了一下。

圖片縮小，露出了原本被遮蓋掉的群聊名稱“桐大交友群”。

就是徐歡說的那個交友八卦群了。

書柔的眸光順帶著掃到幾條消息：

【物院-軟軟：我的天！！我看到了什麽？】

【計科-一棵草：我看到我的男神拉著一個漂亮的小姐姐，眼神裏滿是寵溺……】

【英語-嚇嚇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】

【新傳-祝藝蕓：這個女的是誰？】

【英語-綿羊：我草，這個角度拍出來的學弟也好帥，果然帥的人就是經得住考驗（我重點是不是錯了？）】

【服裝-左邊太陽：@新傳-祝藝蕓好像是建築系學生會的吧】

【美院-wanan：是的，叫書柔】

【……】

書柔一直往下拉著消息，一直看到最新的一條。短短幾秒鐘，她的名字已經被八了出來。

這個群的實力，真的不容小覷……

她看完之後，把手機還給徐歡。

徐歡拉開凳子在她邊上坐下：“你就沒點想法？”

“什麽想法？”書柔問。

“姐姐，”徐歡按著她的肩，有點恨鐵不成鋼的意思，“你現在是全校女生的公敵了！”

書柔笑了下：“哪有這麽誇張呀？”

“真的！你看這個祝藝蕓，她剛開學的時候就揚言要追唐同學了！”徐歡看她不急，更加著急，“好像第二天還是第三天，就去要微信了。你猜唐同學給了沒有？”

這個問題很好回答，書柔說：“沒有。”

“……”徐歡沈默了下，“好吧，的確沒給。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對你家唐同學那麽放心？萬一呢？”

雖然書柔無論是模樣還是能力，在人群中都是極其出挑的。

但也有句話叫“家花不如野花香”……

盡管沒談過戀愛，徐歡的警惕心已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。

書柔倒還真的不是特別介意，一邊換了支針管筆，一邊說：“喜歡他的女孩子本來就很多呀。”

高中的時候，她就領略過了那些女孩子的瘋狂。

有一下課就蹲到他班門口去的，也有費盡心思跟他選同一門拓展課的。

還有些甚至可以，把他的名字紋在手腕上，然後去表白的。

“這倒也是……”徐歡稍微冷靜下來一點，“書柔，我發現你真的是個超好的女朋友啊。”

溫柔聽話，還不小氣。

兩人閑閑地說著話，一起去了趟洗手間。

回來之後，離上課還有五分鐘，就在走廊上稍微站了一會兒。

徐歡神了個懶腰，做著廣播體操的動作：“不過，追你的男生也好多的，唐同學會不會吃醋啊？”

書柔靠在走廊的柱子邊，想了下：“不會吧。”

他也不太像，會吃醋的人。

“是嗎？”這次徐歡卻不太讚同，她想起短暫的幾次接觸，唐同學的目光都一直落在書柔身上，就有理由覺得他說不定是個醋缸子。

不過，這也是沒憑沒據的猜測，徐歡就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。轉而提起了另一茬：“那你打算怎麽辦？”

“什麽怎麽辦？”

“你看，你們的照片都流傳得這麽廣了，要不要官宣一下啊？”徐歡嘿嘿地笑，“完了，我好激動。”

書柔也笑了一下：“順其自然就好了。”

“哎，你就是太低調……”徐歡感慨，“換隨便一個女孩子，泡到這種級別的男神，肯定要好好地得瑟一下的！”

書柔忍俊不禁：“我在心裏得瑟就夠了。”

話音沒落，她看到一個人影從身前經過，呼吸稍稍一滯

唐以衡單手插著口袋，眸光淡淡地往她這邊看過來，然後唇角輕輕勾了一下，又走了過去。

不知道他聽到了什麽。

不過，書柔仔細地回想了一下，她跟徐歡這次的聊天，完全沒有涉/黃。

是健康到不能再健康的內容。

這樣就放心了。

結果第二天，她跟唐以衡在一起的消息就傳遍了全系。

據說，這條消息非常靠譜，因為是從男生那邊傳出來的，而且，還是唐以衡本人親自蓋章過的。

書柔覺得唐以衡不太像在意“名分”這種東西的人，畢竟，兩個人在一起這幾天，也沒對別人宣布，也沒發朋友圈什麽的。

於是，她就在兩人見面的時候，順口問了一句。

彼時，唐以衡剛好送她到寢室門口，聞言微微挑了下眉，形狀漂亮的眼睛被路燈和陰影暈染得更加深邃。

好像藏了無數天上的星辰一樣璀璨。

牽著她的手也不安分，手指還在她的掌心輕勾了一下。

書柔的手心立刻泛上一絲絲微癢，她下意識地蜷了蜷手指，感覺思緒好像慢悠悠的，飄到了空中。

隨後，她聽到了他的解釋，

“嗯。因為我想得瑟一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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